8月4日，江蘇省啟東市人民法院裁定批準南通太平洋海洋工程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“太平洋海工”）的重整計劃，太平洋海工絕地逢生，將有望重返全球中小型液化氣船市場“領頭羊”的地位。

 

　　在太平洋海工重整案中，啟東法院運用商業思維，多方聯動，首創“一手抓破產，一手抓生產”的新格局，打造“救治與生產”兩不誤的新模式，讓負債92億的世界頂級海工企業演繹了一段鳳凰涅槃的“神話”，成為江蘇法院運用市場化手段拯救危困企業，化解債務危機，服務供給側改革的典型案例。

 

　　案前問診立前有為

 

　　太平洋海工在國際、國內市場曾享譽盛名，特種船舶及再汽化模塊市場全球占有率均列第一，擁有十幾項國家專利。

 

　　然而，隨著全球船舶海工行業的持續低迷，加之公司對外提供巨額擔保，自2016年起，公司出現巨額虧損，財務與經營均陷入困境，曾風光一時的太平洋海工已不復往日勝景。

 

　　內外交困之下，太平洋海工力圖通過破產程序止損。

 

　　彼時的太平洋海工一方面負債數十億元，一方面尚有價值近30億元的項目尚未完工。企業是救還是棄？工程是建還是停？一系列涉外訂單是力保還是解除？數千員工如何安置？

 

　　一連串問題考驗著法官的司法智慧和能力。

 

　　啟東法院院長潘建聽取匯報后指示說“太平洋海工屬于高端裝備制造企業，雖然資不抵債，但仍有很好的發展潛力，法院應主動擔當，立前有為，要設計一套新的拯救方案來。”

 

　　“謀定而后動，知止而有得”，“病人”未進門，一套完整的“術前干預”措施和“手術方案”已確定下來。

 

　　一是做好一手準備，建立府院統一協調機制。提請市政府成立破產工作領導小組，統籌破產相關事宜，一體解決破產工作指導、職工安置，維護社會穩定等問題；

 

　　二是確定一個新思路，先清算后重整。在基本查清債權債務，完成資產審計評估等基礎工作后，挖掘出企業的重整價值，再轉入重整程序，為太平洋海工保留和尋找生機。

 

　　三是設計一套新方案，邊破產邊生產。一手抓破產，一手與政府聯動保生產，兩手并舉、雙管齊下，力爭做到“破產不停產、員工不失業、資產得增值”。

 

　　事后證明，這“三個一”在太平洋海工重整案中成功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。

 

　　砥礪前行生產、清算與重整同步并進

 

　　2016年8月5日，啟東法院正式受理太平洋海工的破產清算。

 

　　之前，雖然經多次討論提出了一套拯救方案，但案件一進門，其難度和風險還是遠遠超出法官們的想象。“先清算后重整”和“邊破產邊生產”，無先例可循，也無經驗可借鑒。

 

　　“要組建一個由府、院、企聯合的手術團隊，各司其職，防范各種風險，確保讓老母雞邊下蛋邊手術。”分管院長龔建濤說道。

 

　　法院主導司法程序、政府負責風險管控與事務協調、管理人負責清算事務、企業負責生產經營……。破產工作協調會上各部門的職責任務得以明確。

 

　　“保穩定、保生產、保資金、保團隊”成為各部門一致的工作目標。

 

　　隨后，維穩工作有效運行、被幾十家法院查封的賬號迅速得以解封、眾多海外訂單得以保留，數千員工陸續回到自己的崗位。

 

　　然而，正當企業得以繼續生產的時候，工信部的一紙公告，又將太平洋海工推向死亡的邊緣。

 

　　原來，太平洋海工進入破產程序后，恰逢工信部重新審核船舶行業的企業“白名單”，要求太平洋海工必須在2017年8月12日前整改到位，符合《船舶行業規范條件》。一旦“白名單” 被取消，太平洋海工重整將徹底無望。

 

　　真可謂屋漏，卻趕上連夜雨。

 

　　“在生產與清算同時，將重整同步推進，三者相輔相成，互為支撐。”審判長陳南松說，“審計、評估、資產處置等工作，既要為破產清算作準備，也要與重整有效對接”。面對突如其來的“攔路虎”，拯救方案必須及時調整。

 

　　2016年12月6日，啟東法院下發《關于管理人與債務人職責劃分的通知》，明確界定管理人和企業的各自職責，合理調整公司的內部治理結構。

 

　　《通知》一方面調動了企業管理層的積極性，充分發揮其熟悉公司經營管理的優勢，使原本停產的S1020船、S1034船、S1035船得以恢復建造；一方面讓管理人從不專業的企業事務管理中解脫出來，加快資產清理、債務核查等破產清算事務工作。

 

　　堵塞的血管不斷疏通，造血功能陸續恢復，資產負債情況也越來越清晰。然而，法官們清楚，面對巨額的負債，太平洋海工單靠自身造血自救是無法完全復活的，必須引入新的投資人。

 

　　啟東市市長黃衛鋒在破產工作協調會上明確要求“把破產工作當作招商來抓，政府招商部門要優先推介破產資產。”隨后政府引見的一批批客商陸續來到公司，讓企業和債權人看到了希望。

 

　　“新招”頻出筑牢“巢穴”鳳自來

 

　　由于太平洋海工所在的船舶海工制造業整體性持續低迷，加之其巨大的體量，一度使意向投資人望而卻步。

 

　　然而，“破產不停產”的方案在太平洋海工的成功實施，讓眾多“半拉子”工程變廢為寶。

 

　　一個個利好消息接踵而來。

 

　　2016年9月27500立方米LNG船成功交付、11月瓦錫蘭模塊成功交付、12月3艘30000立方米C型液化氣船試航成功、2017年3月俄羅斯亞馬爾LNG管廊模塊成功交付。

 

　　誰也沒想到，曾經一蹶不振的太平洋海工在進入破產程序后的半年時間內，順利完成30億元的產值，挽救了一批上下游企業，做到了“客戶不流失、員工不失業”，為債權人挽回數十億的經濟損失。

 

　　破產審判法官們用汗水和智慧造就了一條成功之路。

 

　　外商談判現場、銀行柜臺前、欠薪協調會上，處處可見破產法官忙碌的身影。

 

　　“讓代理商加入合同解決外銷船舶的續建資金”、“通過合同轉讓來解決待履行合同繼續履行的問題”、“用共益債務的辦法解決場地租金問題”，一個個難題迎刃而解，彰顯了法官們的聰明才智。

 

　　法官們的付出沒有白費，進入重整程序后專業償債分析機構出具的《測算報告》顯示，正是由于將原來眾多的“半拉子”工程變廢為寶，使太平洋海工普通債權的清償率從受理破產時不到8％，增加到12.87％，由此贏得了債權人的高度認可。

 

　　同時，太平洋海工的涉外合同得以按約履行，企業在國際市場的信譽不但沒‘掃地’，反而訂單連連，行情看漲。

 

　　這只“病雞”在法院的治療下，慢慢還原了“鳳凰”的本色。

 

　　“再不報名投資重整，這只‘金鳳凰’就可能被人家搶走了。”一直關注太平洋海工進展的重整投資方代表說。

 

　　2017年5月12日，太平洋海工終于得到香港上市公司中集安瑞科的青睞，報名參與重整。

 

　　“工信部規定的大限將至，大家都在與時間賽跑。”承辦法官魏清見說，“《重整草案》的制定，需要各方密切配合，更涉及各方的利益博弈，絕對不能因為方案缺失或程序錯誤而走回頭路。”

 

　　法官決定“全程公開，每一個環節都公開聽取各方的意見, 以公開促公正,制定重整草案，提高通過率。”在公開聽取多方意見后，最終形成了“四個百分百清償”的重整草案，即第一順序職工債權、第二順序稅款債權、30萬以內的中小債權均100%清償，擔保債權按評估價100%對價支付。

 

　　2017年7月22日，太平洋海工重整計劃草案提交債權人會議表決，鑒于部分銀行債權人未完成內部審批，要求在債權人會議后投票的實際情況，啟東法院探索性采取現場投票與信函表決相結合、定時統一開票的表決規則。

 

　　8月4日，在合議庭的主持下，在公證處、債權人會議主席、債權人代表的監督下，依法完成開票，高票通過了太平洋海工的重整計劃草案。

 

　　2017年8月9日，太平洋海工與中船動力有限公司簽訂3x22000CBM及1x17000CBM LEG船主發電機組合同，這是太平洋海工完成重整后簽訂的首份合同。太平洋海工這艘海工“巨艦”經過短暫的“療養”后，已重新開足馬力全速駛向藍海。

 

　　（作者單位系江蘇省啟東市人民法院）